“既然男生希望當上CEO，迎娶白富美，那女孩也能出任CEO，娶回高富帥。”

一年前的4月，李昕晢出席某場活動時分享了這句勵志雞湯，為喜歡捕捉金句的媒體們貢獻了標題。不過，這位順風順水的百度CFO大概也沒有想到，一年后的自己就會印證這句話。

4月28日，百度在2017年第一季度財報中披露，李昕晢將轉任百度資本CEO，不再擔任百度CFO一職。

這是李昕晢入職百度9年來的首次職務調整。

就像一場輪回。李昕晢入職百度的2008年，這家公司正處于CFO王湛生溺水身亡，繼而陷入競價排名的圍攻，從而導致股價一跌再跌的風波之中。

如今，麻煩再次纏上了這家公司。魏則西、莆田系等事件帶來的危機更為猛烈，以至于李彥宏讓出大權，任命陸奇為總裁兼COO。

隨后，包括百度高級副總裁、前自動駕駛事業部總經理王勁，百度首席科學家吳恩達，百度糯米總經理曾良，百度集團副總裁、百度金融CRO王勁等高管陸續離職。

而今年1月，退隱十年的李彥宏妻子馬東敏，更是以“董事長特別助理”的身份，正式重出江湖，《財經》稱其主要負責投資、人力、財務等，但知情人士透露，她不負責任何職能部門。

風雨飄搖之中，作風穩健的昔日救火隊長李昕晢轉任，就顯得有點意味深長了。

救火隊長的優美

一位采訪過李昕晢的記者回憶，不論是接受采訪還是開分析師電話會議，李昕晢總是思維清晰語速超快，相比于李彥宏謹慎思考再作答的風格，她顯得很麻利。

這與她在美國通用14年的工作經歷有關。

李昕晢是李彥宏親自從美國挖回來的。

當時，李昕晢已經在美國通用工作了14年，這位在清華念本科、在英屬哥倫比亞大學修MBA的華人女性，先后擔任過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財務總監、中國通用首席財務官、通用汽車金融服務公司北美區財務總監。

如同大多世界500強企業培養出的高管，李昕晢聰明、高效、穩健、追求完美。

圖：李昕晢有明顯的500強高管特質

她曾經舉例向《外灘畫報》介紹通用對項目匯報的要求：向最高層和董事會匯報時，即使是很龐大的國際并購項目中，每個人也只能用一張紙去描繪項目背景，做財務分析和結論。

500強企業對文字的規范程度，細致到每一封郵件。她形容，發送電子郵件的慎重感就像在發送一顆炸彈。所有電子郵件的措辭，都必須professionally beautiful（職業化的優美）。

當時的美國上市公司百度，正需要這樣的規范與成熟。

2008年對于40歲的李彥宏來說，是個不好過的年頭。新年前，他失去了CFO王湛生。后者被認為是當時百度的準二號人物，極具人格魅力，也是幫助百度在美國上市的靈魂人物，2007年12月27日在三亞休假時溺水身亡。

這對李彥宏打擊不小。當時甚至有人在知乎上提問：百度前 CFO 王湛生去世對百度公司有何影響？

李昕晢當了這個救火隊長。收到李彥宏的邀請郵件后，他們先是電話聊了一個小時，李彥宏很滿意，在談話快結束時直接問：“你什么時候能來上班呢？”在李昕晢的建議下，兩人在幾天后在舊金山見了面。最后，李昕晢接受了百度CFO的offer。

但對于當時40歲的李彥宏來說，2008年注定是個不好過的年頭。11月，央視炮轟百度的競價排名體系，稱百度允許沒有資質的醫療機構購買關鍵詞，從而導致消費者進入虛假網站而受騙，李開復等名人也加入攻擊隊伍。

報道在周末發出，隨后的周一美股收盤后，百度股價暴跌25.04%。之后，李彥宏道歉并宣布整改措施，但百度當季財報還是受到影響，出現上市以來的首次環比負增長，毛利率環比下降4個點。

據說，當時李彥宏已經做好隨時卸任CEO的準備。為救火，李昕晢投了一大筆錢給央視。她在一次電話會議中向高盛分析師承認，2009年第一季度4千萬營銷費用里的大頭都給了央視。

那年春晚直播，李彥宏出現在觀眾席。有人統計，央視至少給了他8個特寫鏡頭。

“帶來陽光的女人”

在美國說服李昕晢加入百度時，李彥宏說了一段打動她的話：

“我認為世界上有三種財務ABC。A是auditor，審計；B是banker，銀行家；C就是controller，是對整個業務有掌控能力的人。”

作為百度CFO，李昕晢自然要成為第三類。她要求財務成為公司里最具全局觀的部門，管理者要對業務有判斷，甚至，財務需要比業務員更了解業務。

她曾經向媒體這樣介紹C類財務的工作模式：

“舉最簡單的一個例子，如果人員增長太快，是到外面租辦公室，還是買一層樓面呢？這就是決策。”李昕晢說，“一個好的財務，從事前決策到最后完成，全都要跟進。”

不過，從世界500強到國內互聯網公司，李昕晢此前14年的工作經驗并不能全盤套用。她需要自己琢磨，逐步建立內部成本控制體系、提升管理體系能力等。

此外，處理資本事務是CFO最重要的職責之一。尤其是剛上任的時候，一邊是前CFO去世帶來的投資者信任問題，一邊要在跟谷歌的競爭中向資本市場證明能力，李昕晢的拼勁被媒體廣為報道：頻繁出差見投資人，每天習慣性工作到凌晨兩點，清晨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。

圖：李昕晢辦公室布置很有特色

成績單確實也不錯。

2009年，百度推出取代此前競價系統的鳳巢系統后，股價一路上漲，當年營收同比增長40%，超出很多華爾街分析師的預測。

年底股價一度創下417美元的新高。當年，李昕晢入選英國《金融時報》“全球最值得關注的五十位女性榜單”，2010年又入選《福布斯》“亞洲最佳女強人”。

有外媒用略帶夸張的語氣稱她為“給百度帶來陽光的女人”。

她參加論壇，聊女性領導力，談女性員工對百度的重要性，還一反很多公司高管避談家庭的風格，接受媒體采訪，介紹自己對性格不同的兒女因材施教的做法，強調陪伴家人的重要性。

“優秀的企業，一定有優秀的女性管理者。這樣的企業是寬闊、和諧、完整、穩健的。”她曾說。事實上，在這次變動之前，李昕晢是百度高管團隊里的唯一一位女性。

這讓她的百度高管身份變得很柔軟。

九年之變

相比李昕晢的柔軟穩健，BAT里另一位明星CFO更有鋒芒：阿里首位CFO蔡崇信。馬云創業之初，正是蔡崇信幫忙把一支三無草根班子，變成利益相關的有組織的十八羅漢。

CFO到底是干嘛的？蔡崇信在湖畔大學提過“三重境界”的說法：

第一重是基本功，也就是了解企業財務狀況、收支平衡，確保資金不掉鏈子，能與CEO良好溝通；

第二重是風險管控。一方面是在CEO往前沖的時候幫忙踩剎車，避免財務失控，另一方面，也要幫CEO下決心掏出籌碼賭明天，平衡恐懼與貪婪。

第三重就是資源調配，包括人力、物力、影響力，尤其是高管的注意力。

按照蔡崇信“三重境界”的標準來看，李昕晢在基本功、風險把控方面顯然是優秀的，但“賭明天”的眼光跟行動力似乎就差了一點。

以投資為例，百度風格偏于保守謹慎，初期多以控股、占大股的方式，在一些價值跟前景已經被市場認可的領域出手，比如愛奇藝、去哪兒等。這兩年隨著BAT搶占創業公司，百度才加快投資步伐，以入股方式頻頻出手，比如滬江網、Uber、我買網等。

但百度的速度跟數量還是明顯低于另外兩家。《財經》雜志曾經統計2008年-2015年BAT的入股公司數量，結果發現，騰訊有126家，阿里有109家，而百度僅48家。

投資布局乏力的同時，百度更大的危機在于新產品乏善可陳。

一個不爭的事實是，百度幾乎所有的明星產品都誕生于2010年以前。這一年，谷歌退出中國，百度自此沒有了在中國市場最強勁的對手，卻也逐漸失去光芒。

更糟糕的是，缺乏新的明星產品同時，舊產品跟體系的弊端開始陸續爆發。

去年是李彥宏48歲本命年，無疑也成為他創立百度之后最艱難的一年。從年初的血友吧被賣，到后來的魏則西事件、莆田系風波，百度遭遇比2008年更深重的聲譽危機。

據《財經》雜志報道，魏則西事件爆出后，百度股價在兩個月內下滑15.7%，市值跌至約563億美元，縮水約117億美元，不及阿里和騰訊市值的三分之一。

對于這些變化，很難說，作為CFO的李昕晢不需要承擔責任。

經歷本命年的連環打擊之后，李彥宏開始做出改變。在人事方面，李彥宏讓出大權，由陸奇出任總裁兼COO是其中重要一步。

隨后的改革之中，包括百度高級副總裁、前自動駕駛事業部總經理王勁，百度首席科學家吳恩達，百度糯米總經理曾良，百度集團副總裁、百度金融CRO王勁等高管陸續離職。

值得琢磨的是，今年1月，退隱十年的李彥宏妻子馬東敏，以“董事長特別助理”的身份，重出江湖，《財經》稱其主要負責投資、人力、財務等——這些正是CFO李昕晢掌管的領域。

“此次李彥宏并不是把財政權交給兼任“董事長特別助理”和妻子的馬東敏，因為在財務上，還有我們大百度的CFO李昕晢呢”，當時有自媒體如此分析。但一紙調令，坐實了當初的一些猜測。

4月28日，李昕晢由百度CFO轉崗至百度資本CEO的消息公布。后者成立于2016年10月，主做泛互聯網領域的中后期項目投資，一期規模為200億人民幣，李彥宏擔任董事長。

聲明中，李彥宏對李昕晢過往九年的工作致謝，并期待她在新的崗位上繼續，合力完善百度生態系統。

但令人質疑的是，穩健CFO出身的李昕晢能否在投資領域長袖善舞？一切還有待觀望。

坊間還在流傳另外一個說法：李昕晢是主動請辭CFO。外媒在關于此事的報道里，用了“Jennifer（李昕晢） intends to step down as Baidu’s chief financial offier”的說法。

圖：外媒報道截屏

不過，相比李昕晢的職位調動，仍然不樂觀的百度第一季度財報似乎更讓人關注。

財報顯示，百度整體扭轉了此前兩個季度營收連續下滑的趨勢，同比增長6.8%至168.91億人民幣，但一季度的經營利潤同比下降9.3%至20.06億元，凈利潤同比下降10.6%至17.77億元。

這回，不知道又是哪位救火隊長要來收拾這個攤子了。

文/首席人物觀